罗敕勒忒他们只是在感叹于这个土人的智慧远超他的同类，但不及却察觉到了微妙的异常。他从那个土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金讷说：“问题不在这里，而是……”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外面呼啸而过，把金讷吓的大喊出声。只过了一瞬间，它就消失了。不及立刻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却连那东西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没事，刚刚是卡皮尔。”他这样安慰着他的妻子。

“卡皮尔，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飞出来？”金讷听到他的话，更加奇怪了，“他现在不应该在第五圣环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我现在出去看看到底为什么。”说着，不及就朝楼下走去。

过了一会，金讷的传声石突然亮了。不及慌乱的样子出现在金讷面前。

“内环出大事了。卡皮尔把所有的大师都带到神殿了。”

“什么？卡皮尔把那些老家伙都带到神殿了？”

“是的，现在整个第二圣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想要去神殿，但大门已经关上了。”

“怎么可能，只有古瓦哈提才有那个权力关上大门。他现在不是被带到神殿了吗？”

“是的，能指挥近侍的只有丝丽娜迦和古瓦哈提。怎么可能有人能关上城门？”

达兰萨拉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除非……这是她的旨意。”

勒木库纳的脸一下子凝固了，他有点结巴的说：“不……不可能吧，为，为什么她要，要关上大门。”

达兰萨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说：“你看好了，有任何动静都必须立刻告诉我。今天晚上肯定有大事发生。”然后他就关掉了传声石。

“该死的。”达兰萨拉骂了一句，开始穿戴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向外面喊到：“通知所有的巡天士，今天晚上有大动静。看好第一圣环和衍摩婆默达之桥，不允许有任何东西经过这两个地方。另外，把三大厅，三助厅还有典范厅的所有人都叫起来。都给我上岗。

巡天师达兰萨拉，衍摩婆默达神殿三大庭中巡天庭的领袖，和斋普尔、古瓦哈提一起掌管着整个衍摩婆默达神殿。当他上马的时候还在嘀咕着：“幸亏我不是大师，不然我也要遭殃。”

“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要被卡皮尔拉到这里，就因为我们是大师吗？”当古瓦哈提悠悠醒来之时，他只听到这样的抱怨。至于他为什么昏过去……

嗯……卡皮尔。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古瓦哈提朝着一旁那些站着的人喊了一句。一直在不停吵嚷着的大师们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又是七嘴八舌的回答。左一句右一句夹在一起，结果古瓦哈提一个字没听清。

就在他想让大师们安静下来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地上之王，室韦蒙兀想要询问单独各位大师。请各位排好顺序，面对室韦蒙兀。”

这下子人群立刻炸开了锅，就是原本还保留着一些矜持的大师们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就在场面快要完全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打断了这混乱。

“室韦蒙兀在哪？让我去见他。”古瓦哈提朝声音源头看去，却发现是罗敕勒忒。他面色铁青，明显是感到被侮辱了。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罗敕勒忒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内殿之中。

“是您呀，罗敕勒忒大师。”室韦蒙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罗敕勒忒转身一看，发现室韦蒙兀就在他的背后。

月光从罗敕勒忒的右侧，也就是他的左侧照下，照亮了他的左臂和胸膛，但他的脸和右臂却被阴影遮盖了。在他的左侧，丝丽娜迦的身影被月光彻底照亮、在他的右侧，他的侍卫被阴影彻底掩盖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那里。而在他的背后……

一个金色的圆盘挂在他的头顶，罗敕勒忒知道，那就是他崇拜一生的神。

赵笙韵。

“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室韦蒙兀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摸出一个短棒。但他举起那根短棒时突然停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把那根短棒变成了一根羽毛。室韦蒙兀改用右手握住那根羽毛。

诡异的，月光照亮了那根羽毛。

之前已经说过，郁证手里只有一张牌，而那些老顽固们只是害怕他掀桌子才没有和他撕破脸皮。

但郁证的对老妖怪专用守则里有一道颠不破的办法：他们害怕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郁证决定掀桌子。

其实他也不单单只是这么简单地决定了要掀桌子，所以他才要了解赵笙韵以后再行动。但赵笙韵给他的条件实在是太完美了。

如果硬是要比喻这种完美的话，就是郁证现在手里只有一张大王，而那堆大师手里的牌数不胜数。结果赵笙韵突然跳出来说：“抱歉，其实你们是在玩扑克。”而且轮到郁证发牌了。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打。

“好的，我很高兴你会是第一个来到我面前的……大师。希望我在宴会上没有做出让你不快的事。”此时此刻的郁证活脱脱一个小流氓的样子。

罗敕勒忒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当时还没有，不过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郁证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仿佛颇为放松。“请别误会，我只是对你所说的那个欺骗了我妻子的大胆狂徒有些在意。我仔细想了想，恐怕可以欺骗我妻子的只有诸位大师中的一员了。毕竟除了那些近侍以外她平时根本见不到人。所以我很高兴能够看到你，能够第一个证明你的清白。”

室韦蒙兀的语气非常诚恳，仿佛他现在不是在这空旷的大厅，而是在和自己的老朋友长谈。这般无耻的模样彻底震惊了丝丽娜迦和罗敕勒忒。

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就变得冷若冰霜：“你不支持地上之民进入衍摩婆默达。”

罗敕勒忒立即抬头，他想要大声地否认室韦蒙兀，但他张开嘴巴只吐出了一个字：“是。”

怎么回事？

罗敕勒忒立刻大喊出来：“不，赵笙韵神。我是被控制了。室韦蒙兀用您的神力让我说出了实话……怎么回事？室韦蒙兀，你做了什么？”罗敕勒忒原本想说的是假话，但话到嘴边就改变了。于是他便开始质问坐在他面前的室韦蒙兀。

“纠正你一个错误。罗敕勒忒。”郁证捏着嗓子，听起来无比的别扭，“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想要她面前没有任何人欺骗她，没有！欺骗！所以说……你是不同意喽。”

“当然不同意……”罗敕勒忒下意识的开口反驳，但他的嘴里又吐出了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语。他一下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此时的罗敕勒忒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轻松，他的手脚动作十分僵硬、头顶冒汗、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胸锁乳突肌突出。这一切都在告诉郁证，他已经怕了。

郁证将手上的笔转了一圈：“好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想把我赶出衍摩婆默达。是吗？”

“是。”

当室韦蒙兀告诉罗敕勒忒在这里不能说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死不开口。如果一句话都不说，自己的处境绝对会更加被动。

身为神殿大师，罗敕勒忒当然深谙话术，只要控制自己的语气和语序，完全可以用真话来诱导赵笙韵。

他抬起头，面对室韦蒙兀头顶的赵笙韵，想要进行辩述。但他的嘴巴此时却像是被一个铁箍箍住了，就连一点缝隙都张不开。

就在罗敕勒忒惊恐万分之时，室韦蒙兀塞满了嘲弄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额……罗敕勒忒大师。请在赵笙韵神面前保持安静，我的妻子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为了节约时间嘛。如果你还有一些事实没有坦白，我也会帮你补充。”

罗敕勒忒抬头朝室韦蒙兀看去，在他自下而上的视角里，室韦蒙兀身后巨大的阴影几乎要把赵笙韵的圆环完全覆盖。只能看到他面前的黑色桌子和被照亮的左半边身子。以及那根不断在桌子上划着的羽毛。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认为赵笙韵不能亲自统治衍摩婆默达。是吗？”

“是。”

室韦蒙兀的笔不停地写着：“下一个问题，你有刻意的隔离赵笙韵。是吗？”

“是。”

“你有隐瞒过赵笙韵。是吗？”

“是。”

“你欺骗过赵笙韵。是吗？”

“是。”

“你歪曲过赵笙韵的意志，对她的旨意进行过恶意的解读。是吗？”

“是。”

室韦蒙兀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快，罗敕勒忒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丝丽娜迦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她如同一只狮子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着罗敕勒忒大吼道：“你是在愚弄我们的神明吗？”

“丝丽娜迦小姐。请安静。”还没等罗敕勒忒回答，室韦蒙兀先说话了。

丝丽娜迦的视线立刻转向室韦蒙兀，对着他大声问道：“为什么我要……”说到一半，她就没了声。

室韦蒙兀没有看丝丽娜迦，他的右手还在不停地写着什么，左手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头顶的圆环。意识到赵笙韵就在这里以后，丝丽娜迦一下子就哑了火。

“请坐回你的位子上，丝丽娜迦小姐。”室韦蒙兀似乎是写完了，他把笔一搁，抬头看向丝丽娜迦并且对她说到。

丝丽娜迦瞪了一眼室韦蒙兀，又瞪了一眼罗敕勒忒，然后才坐了下去。

郁证完全没有理会丝丽娜迦，他扭头对着罗敕勒忒说道：“请回答丝丽娜迦侍长的问题。”

“不是。”罗敕勒忒第一次做出了与之前不同的回答。就连罗敕勒忒本人都对此颇为惊奇，更别提丝丽娜迦了。而郁证则挑了挑眉毛。又把头低了下去，哒哒哒的写了一行字。然后他就轻轻地放下了笔，站了起来。

“衍摩婆默达神殿是拉米希瓦尼建立的组织，为了帮助赵笙韵管理人类和帮助人类供奉赵笙韵而建立。”郁证没有继续提问，而是从高高的台上走了下来，“经过漫长的时间，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臃肿的管理机构。整个衍摩婆默达都被它，或者说是你们这些神殿大师掌握着。”

室韦蒙兀一点点靠近罗敕勒忒站立的位置，他的两只手插在兜里，一边走一边说：“对于你们来说，赵笙韵无疑是最好的神明了，只要你们在外面喊喊什么赵笙韵神永在之类的，她就会慷慨的给你们无尽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