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难道见过那伙人?”姮芳敏锐地捕捉到瑛姑的隐喻。
“先前买糖人时,无意与几名男子碰了个照面,脚下没留神撞在了一处,如此冲撞之下还能保持下盘稳健,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现在想想只觉着形色可疑,是不是这伙人尚不能肯定。”
旗丁多在河道行船,除了良好的水性外,下盘的稳健尤为重要,以瑛姑的警觉性,定是感觉十分不妥才会令她生疑,姮芳觉着这是一个不容错失的机会,“瑛姑,我有一事相求,你可愿替我去办。”
在瑛姑心中,曲家的子孙仅剩姮芳一人,又是小时候自己亲手奶过的,自然恭恭敬敬的听令于她。只见她身影一晃,人已掠出老远,丝毫没有惊动周围的人,看得姮芳暗暗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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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德盛不顾跛脚,于青石路上来回踱步,从耿老大第一次在码头找上自己时,他就猜到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伙人虽是漕运军户,但常年水路押解银粮,时有盗贼生发,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是他委实没有料到耿老大竟会选择向展鹏出手。
那是自己的侄儿,骆家的嫡长孙,万万不容有失,如果这趟展鹏能获救,他愿意委曲求全,答应耿老大的全部要求。
“四弟,你可是有了头绪?”
“不,我只是在想,今晚之前没有消息,母亲那边该如何瞒得。”
骆德隆一叹,“适才邢管事回去通禀,母亲怕是已经赶到了。”
骆老太太那是甚少外出的,如今由季嬷嬷搀扶着颤巍巍的走下软轿,除了外面一件青缎披袄外,里头还是家常的鸦青杭绸对衿袄子,可见出门之匆忙。
“展鹏呢,我的展鹏找着了么?”骆老太太是真的慌神了,连数落贺氏的功夫都没有,直对着长子擿问。
骆德隆不过微微摇了摇头,骆老太太便脸色青灰着作势撅了过去。
季嬷嬷又是掐又是扇的,好容易才让骆老太太苏醒,“我的老祖宗唉,您可千万保重,展鹏少爷还等着你搭救呢!”
“对,对,我不能倒,这一个个的干吃白饭,哪儿会把我金孙放在心上。”这话可诛心得厉害,合着在场的各位都成了白眼狼。骆大伯、骆四叔可以不将此话记在心上,贺氏可不能任由婆婆搓火,赶紧将这一整天的行程交代清楚,直言不是自己没尽到心,实在是俗务缠身,造成疏忽。
骆老太太也没应她,只让人拿住了贴身小厮万招,大有找不着孙儿就拿他抵命的架势。万招只有向骆大爷讨饶,骆大爷只说下人的责罚由邢管事发落,万招又巴巴去求邢管事,真是好一通鸡飞狗跳。
可这时谁都没有看戏的心思,若不是相约一起去吃糖人,展鹏也不会觑空去找姮芳等人,也就不会无端端走失,若骆老太太迁怒,这二房的境遇,和可怜的万招又有多大分别。
好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嘈杂声又起,骆四叔的人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那几个直娘贼带着小少爷出了集马坡,往利国驿奔,好在小的们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骆大爷和贺氏直勾勾望去,却见小展鹏浑身湿漉漉的,正被一位同样衣衫浸透的女子提抱着,发髻散乱,鞋履倒趿,正是去而复返的瑛姑。
贺氏一时敌我难辨,惊呼道:“快将我儿交出来。”
“贼人惊走时,将小少爷随手往桥下一掷,是这位瑛姑仗义出手,于湍流中救下了人。”好在有人从旁解释,才知道瑛姑那纵身一跳是多么难得,泗水激流浪险,若是水性稍逊者,别说救人了,自己不溺死已是万幸。
“小少爷只是晕过去了,料无大碍。”瑛姑不多言语,将小展鹏交到贺氏手中,淡然的神色很有侠女之风,“多谢恩人。”大房夫妇跌声道谢,又吩咐人来替展鹏少爷更衣,随便再请个郎中给瞧瞧可是憋过气去,结果骆展鹏呜咽一声,却是自己醒了。
贺氏自然喜出望外,吩咐季嬷嬷等人将小少爷好生抬回府上安顿,骆大爷却还有许多未了之事,须得好生盘诘清楚,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母亲,展鹏已经无恙,您老也先回去歇着吧。”骆老太太却望一眼瑛姑,悠悠道,“这姑子以前在二房当过差吧?”
曲氏也便过来回话,“瑛姑是芳姐儿的乳娘,在雪筠坞待过两年。”
“哦,我想起来了,当初和你一道儿从应天府接进的门,据说得亲家翁亲自教习过,很是有一把力气。”骆老太太记得门儿清,只不过以前没放在眼里罢了,现在瑛姑救了她金孙,那就不能拿普通下人来看待了,“今儿事多,我这头顾不上,明儿让季嬷嬷领着她过来,我再亲自答谢。”
“原就是一家人,何来答谢一说。”曲氏嘴上谦着,心里也是一头雾水,她可没有吩咐过瑛姑什么。
姮芳轩然舒眉,一是为展鹏高兴,误打误撞之下瑛姑还真的救下了堂兄,二是为了母亲,从此以后,但凡贺氏还有一丝良心,也该干不出诬蔑母亲偷人的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