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叹了又叹,道:“陆爷爷若是打算救侄儿侄孙,其实也不犯什么忌讳。他那病弱的侄儿说是孙家外孙女婿,可正室妻子早就死了,死了十多年,连父兄弟都早就失了势,丢官返乡去了,不曾参与孙家谋逆的大案,离京前听说跟孙家也翻了脸。况且他们父子俩都不曾出仕,在家族中亦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宫中与内阁连孙家族中的小人物都不曾赶尽杀绝,更何况是陆家的旁支小人物呢?陆家会赶人,纯粹只是觉得他们没用处了,留着只会耗费金钱,才趁机把人赶走的吧?”
据他所知,陆家几个说话管用的当家人都坐牢了,如今还在外头的就只有不曾犯过事的女眷妇孺,年纪最大的男丁是陆栢年长兄的庶出幼子,眼下还不满十五岁,应该就是阿四口中的“六少爷”。此人愚蠢贪财又刻薄,据说哄住了家中的老祖母,说服她不要多花钱去打点监牢,让父兄们过得好一点——反正人早晚是要死的,早点死了还能留个全尸,少受点罪呢!家里剩下的钱可以留着慢慢用,不然等众人回了老家,如何过活?总不能去吃西北风吧?!
连亲爹亲哥,他都舍不得出钱,又怎么可能愿意给隔房堂兄弟花钱求医呢?
陆家家风如此,如今家中大权还被这等无情的子嗣把持,女眷又没有主意,陆家家主和他的兄弟子侄们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这都是报应!
海礁露出嘲讽的笑容,盘算着改日回锦衣卫衙门执勤时,可以去牢里走走。若是他将陆家如今的情形透露给那几个被关在诏狱中的陆家人知晓,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兄妹俩坐在前院厅中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陆栢年带着人回来了。
陆栢年吩咐王家父子卸车,转身看到海礁海棠站在院子里等自己,心里便有数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把人领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应付得来,棠棠何必特地将宝顺叫回来?”
海礁笑道:“我本来就在回家路上了,不是特地为您赶回来的。听说您侄儿如今处境不大好,您打算怎么办?”
陆栢年脱了外套,在炕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明自己与幼弟、侄儿之间的过往。大体上,他说的与海礁先前告诉小妹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他从前与幼弟相处融洽的经历,还有他回京后得知幼弟早已去世的悲伤。
他侄儿本就体弱,在陆家出事后更是缺医少药,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就算硬撑,也撑不了几天了。侄儿身边除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儿子,就只有一个通房春香,和老仆阿四照顾。陆栢年给他们留了一点银子,帮他们续了大车店的房钱,请了大夫,抓了药。可他救不了侄儿的命,眼下除了眼睁睁看着侄儿咽气,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