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她一直在逞强，从国外回来之后就没和慕重山说上一句话，现在到了生离死别之际，她再也绷不住了。

低低的抽泣声惊醒了床上慕重山，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看上去有些吓人。

“是……是言清吗？”

短短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慕言清擦擦眼泪，半蹲着身体伏在病床上，用力的抻着脖子靠近慕重山，微微颤颤的说道：“爸，我是言清。”

同样的，这几个字也耗尽了慕言清的力气。

面对油尽灯枯的父亲，向来无所畏惧的慕言清居然有了害怕和顾忌。

具体害怕什么，顾忌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她的心一直悬着，小心翼翼的。

慕重山被氧气面罩罩着，粗重的呼吸格外费力，每一次呼吸都会在面罩上留下一层雾气。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慕重山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想摸一摸女儿的脸庞，后者立马抓住慕重山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轻微的摩挲，好似唤醒了慕重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的眼睛又睁大了不少。

“言清啊……我快……我快不行了……”

慕重山说一句话要停顿好几秒，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证身体里的血氧不往下掉，说快了就会直接晕过去。

“我没有……没有立遗嘱，你……不会……不会怪我吧？”

慕言清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轻声的往下掉，使得站在她身后的张扬根本看不到这个要强的女人，现在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在保护我。”

慕言清摇摇头，脑袋往肩膀上靠了靠，蹭去脸上的泪珠，勉勉强强朝慕重山挤出一个笑容。

要是慕重山还能再活一段时间，他完全能够做出应对之策，将整个慕家完完整整的交到慕言清的手上。

但是眼下，要是将慕家交给自己的女儿，整个慕家都会视她为敌，慕重山在家主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他很清楚要是想让慕言清活下去，必须舍弃家财。

这样一来，慕家肯定会散掉，甚至出现至亲相残的局面，但是只要慕言清安全，其他的他完全顾不上。

“爸，我有男朋友了，今天我把他带过来了。”

一句话让慕重山的眼睛又明亮了几分，他嘴角奋力的向上扬去，脸上莫名多了几丝欣慰。

“好……好好……人呢，过……过来……”

慕言清赶紧起身，让出位置，朝身后的张扬努努嘴，“张扬，我爸叫你。”

张扬小心翼翼的来到床前，蹲下身体，刚想开口叫声叔。

一开口，声音却卡在嗓子眼里。

这？

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刚才张扬没细看，再加上慕重山的脸上罩着呼吸面罩，现在近距离一看，这人他见过啊！

慕重山的神情也呆滞了一下，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是脑子却是清醒的，眼前的年轻人他一定见过，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