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融瞄了一眼这位新人,说道:“你什么意思?哪个没有确凿证据?”
杨廉指着案卷中的一段内容,说道:“就比如这个,中书舍人张九龄,下官此前查过他,此人颇为正直可靠,虽然是张说提拔的,但张九龄私下里从未与张说有过多的接触,他对张说也多有劝说,而且开元初,姚崇为相时,张九龄曾上书姚崇,提醒他‘远谄躁,进纯厚’。足可见其正直忠厚,不可能参与张说的结党营私。”
宇文融没想到一个刚来的小小的监察御史就敢违背他这个上司的意见,便怒道:“张说早已与张九龄论谱叙辈,把他当作同宗同族的子侄,怎么就没有结党营私?”张九龄具备成为一个优秀宰辅的一切条件,因而宇文融是不希望他出现在皇帝面前的,至少现在不行。
杨廉据理力争道:“那只是张说个人行为,且他也确实欣赏张九龄的才华而已。”
崔隐甫曾被张说评价过“才华一般”,所以他一听杨廉说张说欣赏张九龄的才华时,自然是怒不可言,“张说懂个甚才华,还不就是要提拔自己的亲信啊。”
宇文融也怒道:“你到底参不参与弹劾张说和张九龄?”
杨廉明白要是自己不答应,那今后在这御史台的日子必不好过,但他还是坚持原则,一本正经的说道:“下官宁不要这官位,也不能在证据不确凿情况下去弹劾任何一位官员,恕下官不能从命。”
宇文融大怒道:“滚”,然后再转头对李林甫说道:“李林甫,这就是你举荐的人?”
李林甫忙微笑赔不是,但李林甫显然比宇文融、崔隐甫等人更善于察悉龙颜,这场扳倒张说的游戏,背后最终的操控者肯定是神武皇帝李隆基。
作为盛世帝王,李隆基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因为这将挑战皇权,而张说翩翩就犯了这些错误,并且也把控着尚书省,相权一度膨胀,开元期间的李隆基怎么能容许你这么做?因而便授意宇文融、崔隐甫等人弹劾张说,可又继续让他担任尚书右丞的意思便是点到为止,不想再追究下去。
宇文融、崔隐甫并没有读懂圣意,李林甫此前参与弹劾张说,那是顺了圣意,同时也算是报答宇文融引荐他担任御史中丞之恩,此时要再让他继续弹劾张说,对于精明的李林甫来说,他可不愿意当这出头鸟,所以表现的也不再卖力了。
果不其然,神武皇帝最终还是厌倦了这种党争,他才是这场游戏的最后玩家,所以最后崔隐甫被勒令还乡伺候老母亲,而宇文融则贬为魏州刺史,当然这也是开元十五年年初的事情了。
李林甫在后面的弹劾中因为没那么卖力,自然逃过一劫,而杨廉因为不听话,因而也没有受到波及。
细观李隆基开元期间,没有任何一位重臣是能够连续很长时间担任宰辅的,这也是李隆基怕他们担任相位过久,会架空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