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便暴露身份,下了马车后莫深和艾伦都戴上了斗篷。进入室内后莫深和艾伦脱下斗篷,艾伦四下环顾了一圈,惊叹于室内装潢的豪华。
雷诺眯着眼看着黑发黑眸的莫深片刻,突然说道:“您就是当年的王储吧?谢谢您一直以来照顾926了。”
“926?”莫深好奇道。
雷诺爽朗的拍了拍一旁肯特的肩膀说:“926是他的代号,在没满20岁之前,斗兽场的人都只有代号。这儿一共1000个选手,少一个补一个,然后一圈圈的轮回。”雷诺指了指自己胸口41的号码牌。
对于这么明快爽直的人莫深颇有好感,微微一笑:“是他在照顾我。”
雷诺摇头,认真的说:“这一点您错了,是您在照顾他。”
“雷诺先生!您比赛完后可以给我一张您的签名画像吗?”一旁米雅双手交握,星星眼语速急切的问,一点大小姐的矜持都没有。
“没问题!”雷诺大笑着说,“漂亮小姐的愿望,吾等必竭力实现。”
寒暄没多久到了上场的时间了,他们离开之时,雷诺对最后出门的肯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声说:“926,我很高兴你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归宿。要努力活着啊。”
盯着雷诺的蓝眼睛,肯特一怔,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果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又倔又笨。”雷诺好笑的轻拍了两下他的头顶,将他往外一推,“碰”的关上了房门。
门外,肯特摸了摸自己还残留着触感的头顶,眼中罕见的有了迷茫。
……
进入赛场前每个选手都要走一条阴暗潮湿潮湿的通道,这条通道被戏称为“产道”,走出进赛场的过程被称为“新生”,是斗兽场的一种无声仪式。而最后,胜者将无上荣耀的在众人拥护下从另一个大出口离开。
但不是每场比赛都能得到这样的殊遇,只有斗兽场之间最高等级的较量才配得上这样的光荣。
察觉到这条黑暗的甬道中竟然还有他人,雷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着声色的握紧了藏在衣服里袖珍短剑的柄部,仔细的听具体位置。
“雷诺先生,是我。”黑暗中的人发出了声音,不是肯特又是谁。
雷诺神色一松,将已经出鞘的短剑悄悄又缩了回去,神色轻松的说:“怎么了926?”
“我是来向您问一个问题的。”
“说吧。”
“雷诺先生,造神和毁神,哪一个快感更大?”
肯特的问题令雷诺一瞬间敛了笑意,肯特认真的说:“一个忠告,不要再往前走了。”
雷诺露出了无奈的微笑,“抱歉,肯特,这事关男人的尊严……我想你会理解的。”
“尊严和性命,我永远会选择性命。”肯特难得眉头微蹙。
雷诺哈哈大笑两声:“就因为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我才喜欢你啊926!你现在是有名字了是吧?叫什么?”
“肯特。”
“好名字!”黑暗之中,雷诺摸索着重重的抱了他,拍拍他的背说,“我会赢的,好孩子,快回到王身边保护她吧,我要上场了。”
两个人错身而过,肯特转过身,静静站在黑暗中,目送雷诺沿着甬道走向光明,直到那健壮的背影被出口处的光明吞噬掉。
他的燕尾服内袋里放着一包药粉,出发之前他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带过来。他明知道对这个男人而言用不上,可是他还是违反自己“不做多余的事”的原则带来了。
果然还是用不上。
他10岁时候上了斗兽场,一直到15岁被安德莉亚带走,五年内各年龄段的对手都遇到过,但他从未输过一场比赛,保持了百分百的胜率,其中自然也用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些手段都是被高层默认允许的,因为它们会为比赛带来精彩看点。但雷诺和他们都不一样,这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磊落,所以斗兽场所有人都对他稳坐王位心服口服。
他离开斗兽场的那天,雷诺重重的抱了他,爽朗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如刚才。
926,离开这个地方过后要更努力的活着,听懂了吗?
他一直都在践行着这句话。
“再见,雷诺……父亲。”
最后一个词含糊的消散在了空气里,肯特转身,与雷诺背道而驰。
肯特回来的时候雷诺和名为亚帕的男人的比赛已近白热化,房间里,相比一脸兴奋紧紧靠着看台米雅和坐在位置上捂着耳朵完全不想看这么野蛮较量的艾伦,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比赛满脸平静的莫深简直就是斗兽场的一股清流。
既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有趣,这样的环境下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戏外者,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去见雷诺了?”尾光瞥见肯特的身影,莫深声音笃定的说。
“是的,陛下。”
在他身后站定,肯特和他们一起看底下场内的比赛。这次两个人的比赛项目是马上重剑,赛场上马蹄阵阵,每个回合金属霹雳乓啷的一连串刺激声音犹如往滚沸的油锅里浇下一瓢水,将场内的气氛更是推到了。底下的每个人都歇斯底里的呼喊着自己下了赌注的对方的名字,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气力都耗死在这儿。
置身其中,定力弱的会身不由己的被卷入这场狂欢。米雅无意间瞥见了莫深和肯特的神色,暗暗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对天生的冷漠主仆”,又全副心神投入比赛里。
再一次刀刃相碰的瞬间,只是一刹那的事,场下几乎很难看清,雷诺的身体一顿,亚帕抓住着一瞬间,剑锋一划。
一个滚圆的东西在天空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亚帕剑尖的鲜血甚至甩到莫深他们所在的五层看台的护栏上。而离看台最近的米雅脸上溅上了点点温热而又咸腥的液体。
米雅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到最小。
与此同时,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全场。
全场犹如被定住一样霎时间寂静一片,随后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呼号。
“天啊!雷诺竟然输了!我下注下得那么重!!”
“亚帕!亚帕!哈哈!我就是赌一赌而已!我发财了!我是富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诺怎么会输?!他是王啊?!他怎么会输?!!!!!!!!”
“太可惜了……”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呀……”
“……”
艾伦好奇探头看了一下,一下子被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扭头蹲下,捂着嘴几欲呕吐。
米雅扒着看台的指关节泛白,失魂落魄的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雷诺仍旧在马上的身体终于定不住,名为亚帕的男人狠辣一笑,对着他即将倒下的方向快准狠的出剑。
雷诺的身体在剑上停了下来。
亚帕目光森冷,像一匹孤狼,甩下剑刃上的尸体,举起滴血重剑大吼:“现在,我是斗兽场新的王亚帕!”
场上开始有人大呼帕亚的名字,渐渐地,加入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最后,整齐划一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斗兽场的屋顶,形成一片浪潮。
“亚帕!亚帕!亚帕!亚帕……”
毁神和造神,到底哪一个快感更大?
答案显而易见。
“不知道他能在从王成神这条路走多久。”莫深微微别过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
肯特注视着场中的亚帕目光微冷,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是个小人罢了,不可能比雷诺先生走得久。”
“你的教导者死了,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身侧的肯特将目光从斗兽场中央收回来,瞧着他淡淡的说:“在斗兽场吃这碗饭的时候,大家都预料到了今天的一切。吾王,在这儿长大的人,每天都会接触死亡,也更敬畏死亡。所以我们每一次上场前所做的告别,都会当作最后一次一样郑重。”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结果?”
肯特沉默几秒:“上了赌桌的赌徒除非破坏了游戏规则或者庄家放水,否则最后都会身不由己的输掉一切。这碗饭吃不长久,而雷诺先生没有把我的忠告听进去。”
“不过,这场比赛雷诺先生不该输的。”
莫深挑眉:“你是说有人对比赛做了手脚?”
“是的呢陛下,他们这次的手段是真的下流到令人作呕。”